有北京一锅头酒吗？

北京人日常所喝，就是二锅头。有时候北京人把二锅头叫“二雷子”，意思是度数高酒劲烈一口下去像打两个响雷，能把人砸倒。“二雷子”也是“二踢脚”的别名，二踢脚是一种大鞭炮，点着后在地上响一声，飞上天后再响一声，胆大的人喜欢把二踢脚拿在手里放。为什么叫二锅头呢？我听到的说法，白酒是蒸馏酒，蒸馏出来的第一拨，叫一锅头，过于猛烈，醇厚要差许多。到了第二拨，就是二锅头，厚实，香，是最好的。到了三锅头，就又不好喝了。这又像沏茶，第一道苦涩，第二道香醇，第三道就淡了。总有人把茶酒和女人比，“二”代表女人已经成熟了，最美好的感觉。所以土著北京男生，经常把有性经验或婚史的女孩称为“二锅头”，当然这话只敢背后说，当女孩的面绝不能说。一锅头也有卖的，换了名字，叫小濪（念净）流。这酒没品牌，比较老旧的饭馆里有，散装按两卖，烫一壶搁小酒壶里端上来，不是谁都有，能不能喝上得碰运气，远没有二锅头如雷贯耳。二锅头分三种，叫“红二”的，是指红星牌二锅头，叫“牛二”的，指牛栏山二锅头，叫“小二”的，是指小包装的二两一瓶的二锅头，包括红二和牛二。搁在十年前，市场绝对是红二的天下，拎着几箱红二，就能上中俄边境换皮草。后来有一段兴喝小二，二两一个看一口气能喝几个，我认识的一个姑娘，不动声色也没人劝，能平静地自己喝掉八个小二。印象里，这是男女酒界通吃最彪悍的数字了。后来不知道怎么的，牛二突然暴火，几乎一统江山了。牛栏山在顺义，离首都机场没多远，成了二锅头的故乡，满街满饭馆都是牛二，红二竟然不太好找了。去超市或者专卖店逛，就会发现二锅头什么档次的都有。便宜的有四五块钱一瓶的，贵的几百上千，但要说经过酒徒们检验最好喝的，是十块钱一瓶的“牛栏山特酿”。普通透明白瓶，绿色的商标，找不见“二锅头”三个字，但去饭馆坐下，说来个“白瓶绿标牛二”，老板服务员一准知道你说的是什么，就会把牛栏山特酿拎过来。二锅头是烈酒，早先常见的，六十五度的多，七十二度的算极品，稀罕。但现在酒都低度数了，一般也就四十多度，有五十六度的，算是好酒。包装也不是很讲究，就是普通玻璃瓶，绿色的或者白色的。要是看见陶瓷瓶的，那是请客送礼呢。哥们兄弟，亲戚同事什么的，没那么多事，普通装即可。最近一两年，红二有复苏的迹象。只不过瓶子更漂亮了，有点洋酒威士忌的感觉，出现的场所，也多是酒吧街、旅游点。我就在北戴河喝过小瓶红二，揣着真跟小手雷似的。据说，红二发现大众消费的江山被牛二抢夺之后，一咬牙一跺脚，嘤咛一声，改走时尚路线了。这也对，北京人对红二还是有感情的，毕竟二锅头的名头是红二叫响的，面向年轻人，迟早能翻盘。二锅头的特点，是在酒桌上兜底。北京人喝酒，有好的就喝，什么五粮液茅台汾酒，啥都招呼。要是没好酒，或者好酒喝完了，就上二锅头，没得挑，也不寒碜。这就是兜底，一点都不凑合的兜底酒。冬日大雪，大家围炉涮羊肉，你看那些不修边幅，喝牛二或者燕啤（燕京啤酒）的，抽点8（焦油含量8毫克）中南海烟的，没的说，北京人，就算不是北京人，至少也在北京浸淫了十年以上了。文 | 老猫作者：老猫，本名程赤兵，北京人，著名作家，媒体人，任职于《法制晚报》。著有《我的故乡在1980》《生于一九六X年》、《城市的性别》、《我是你一辈子的试用品》、《天天天黑》、《我爱米臻》、《废帝》、《深规则》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