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禁城的黄昏高伯雨译文?
庄士敦的《紫禁城的黄昏》,是讲述溥仪个人命运乃至晚清民国历史的经典之作,曾有过多种译本,但近期出版的高伯雨译本是首次在大陆面世。
清末民初的苍凉一瞥
庄士敦有着强烈的中国情结,作为溥仪的英文教师,作为晚清留下的外国“遗民”,庄士敦的身份堪称特例。他早年在爱丁堡大学念书,后来入牛津大学,获得文学硕士学位。1898年,庄士敦到香港,历任香港总督府秘书、辅政司等职。1904年-1917年,他被英政府派驻到威海卫做行政长官。庄士敦在远东和中国人来往二十年,能讲一口很流利的北京话,会读中国的古典文学作品,对中国的佛教、儒家文化都有甚深的研究,被称为“中国通”。1930年代,回国后的庄士敦隐居苏格兰的一处小岛,依然对他心中的“故国”念念不忘,在宅邸前挂起清朝的龙旗,在文化认同无所依归带来的孤独和寂寞中离世。
庄士敦深入宫廷,在他笔下,紫禁城的一砖一石,无不带有忧郁苍凉的色彩,但他并不囿于感性,更重视理性地探究清朝灭亡的根源。在书中,他历数内务府的功过得失,痛斥其后期的腐朽,认为这一机构在清王朝的瓦解中扮演了关键角色。他对逊帝溥仪生活起居的细节、少年时代被迫接受荒谬的复辟教育的描写,令人们对这位后来成为丧权辱国代表的傀儡“皇帝”,有了更多面的认识。同时,庄士敦目睹了那一时期国家权力在不同势力间的流转争夺,憎恶党派政治和中华民国政府的虚伪——他的观点固然包含保守偏见,但也不无历史的真相。这些历史波澜紧密地牵动着紫禁城内看似寂静的一隅,改写了溥仪的命运和整个国家的走向。只是作为一个外国人,庄士敦无可避免地被难以逾越的无形隔阂包围,他屡次向李鸿章之子李经迈写信,表达对于紫禁城内部管理、溥仪个人生活以及整体政局的看法和建议,但这些最后往往都化为无奈的叹息。
庄士敦的梦想与哀愁
《紫禁城的黄昏》里,作者对于溥仪倾注了最多的笔墨,寄托了自己的文明想象和政治理想。他一直称溥仪为“我的龙”,溥仪也曾在自传中坦承庄士敦是他的“灵魂”,师生之间深厚的精神联系不言而喻。
自从入宫,庄士敦就希望溥仪能够通过接受新式教育,摆脱诸多遗老为他设立的陈规旧俗,成为一位开明的现代君主,这一愿望显然只是美好的幻想。然而,洋师傅的苦心,并非完全付诸虚空。庄士敦带外国画报给溥仪,让他认识画报上的飞机和坦克,与他讨论国际国内时事。在庄士敦的鼓励下,溥仪不顾劝阻,完成了自己的剪辫子革命,引发了紫禁城内的“剪辫风潮”——在溥仪的人格独立史上,这是为数不多的向前进的一步。此后,溥仪清查宫内财产,遣散太监及整顿紫禁城内的事务,都事与愿违……紫禁城里面临的改革困境,也是清末民初中国政治重重弊病的缩影。
运笔如飞的翻译
译者高伯雨1906年生于香港,曾用笔名有林熙、秦仲龢、温大雅等,以谙于掌故驰誉香港文坛。他曾留学英国,主修英国文学。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在港为报纸写专栏,并创办《大华》杂志,译著有《英使谒见乾隆记实》《紫禁城的黄昏》。高伯雨一生著述过千万,但大都是掌故文字,散落各处,直到晚年才出版一本文集,而其作品以《听雨楼随笔》为名陆续结集出版,已经是他去世之后的事了。
1934年春,高伯雨从伦敦《时报》附刊《文学附刊周报》得知《紫禁城的黄昏》将出版,立即去函上海的别发书店为他留下一部。书中的历史人物和风俗掌故,高伯雨都很熟悉,紫禁城和心向“宣统”的那批遗老,如梁鼎芬、陈宝琛、郑孝胥、金梁、张勋、徐世昌、宝熙、朱益藩等等,高伯雨都可以道出一二,他本人与陈宝琛、金梁也相识,所以对晚清掌故信手拈来的高伯雨曾相当自信地回忆道,翻译此书的过程堪称“运笔如飞”。但他并不以夸张渲染和奇闻异事博人眼球,在翻译中,即使是并不紧要的人名地名,他也会仔细考证辨别,不失过去时代优秀掌故家的风范。
高伯雨译本的两百多条译注,包含了同时代的报刊、日记、溥仪回忆录等材料,弥补了庄士敦作为外国人所不能见到的诸多隐秘关节,并客观地对庄士敦的叙述加以了点评和校正,冷静、真实地还原了时代的面影,显示了高伯雨和庄士敦所代表的两种不同时代、不同身份之间的裂隙和对话。译注行文潇洒俏皮、暗藏机锋,可以当独立的散文小品来读,其史料价值和辞章文采不在庄士敦原文之下,是此译本带来的另一乐趣。